卞 庆 祖
近几年来的中美关系有较大变化,双方分歧从国内问题向地缘政治演变,两国全方位竞争加剧。特朗普新政府的中美关系虽将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仍可能会保持在斗争中合作的大方向。
一,中美之间不断发生碰撞,成为“主要竞争对手”
1, 两国关系大起大落,但高层会唔发挥“稳定”作用
多年来美国对华政策的基本框架虽已形成但不稳定,两国关系有如“过山车”,“冷暖”转换,上下摇摆。中美关系的“锺摆”向负面摆动的频率明显加快,其程度超出以往,趋势好像下滑。中美关系在奥巴马政府时期曾有过短暂的“密月期”,但美国很快“大变脸”,用公开批评代替了软性外交。美国不顾中国的核心利益,挑战中国南海主权,施压人民币升值,在中国周边制造紧张,却把中国正常的诉求简单概括为“傲慢”,甚至认为“咄咄逼人”,使中美关系受到严重干扰。随着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深入推进以及中美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之争发展,两国互疑加深,矛盾冲突不断,相互指责时起,中美关系几经起伏。所幸的是,每年举行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都强调双方要以合作为主而非对抗,促使两国缓和气氛。更重要的是,在多年来的中美最高层会唔后,两国关系都即刻趋于稳定,气氛改善。这似乎成为新规律,新趋势。特别是人们看到“习奥会”后,往往除达成广泛共识,还在存有尖锐争议的问题上都取得进展,向外界释放出中美关系的积极信号。2016年“习奥会”又一次确定在合作中解决问题的大方向,并取得了35项共识和成果。中美高层会唔已成向两国关系提供缓和气氛的重要动力。它不仅对两国关系发挥“减压”和“止损”作用,而且推动中国新朝积极健康方向发展。
2,两种秩序观成为中美关系的核心问题
“3T”(贸易Trade、台湾Taiwan、西藏 Tibet)长期来一直是影响中美关系的“问题领域”。 随着中美两国实力日益接近,双方关系的重心也从一些具体问题向国际秩序和游戏规则转移。现今,中美关系从原有的矛盾向地缘战略和国际秩序观之争演变。中美没有对亚太体系的秩序形成一个统一的认识,这是两国关系中最深层次的分歧。美国希望未来世界秩序仍由其主导确立。不希望国际秩序的话语权被中国所掌握,更不希望有一个大国于之分庭抗礼。在美国眼中,新兴大国对现存国际秩序的挑战就是对美国霸权的挑战。中国则强调各国内部事情由各国自己解决,国际社会共同事情由世界各国人民一道解决。中国外交态势已由反应型转为主动营造型。为此,中国提出合作共赢、命运共同体和新型大国关系等一系列顺应时代发展的新理念。两种秩序观已是中美关系中的核心问题。中美关于“亚洲地区秩序的观念互不相让”。美国与中国围绕亚洲秩序的主导权,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还体现在经济规的制定则上,双方极力捍卫对自身有利的“游戏规则”,推动打造对自身有利的新制度。美国谋求下一轮竞争游戏规则的主动权。奥巴马説过,“我们一定要让美国来制定全球经济规则。否则中国就要去制定”。对于中国的“一带一路”创议 以及创建亚投行和金砖银行等机构,美国认为中国正在建设一系列替代制度。中美围绕亚太地区的经贸主导权的竞争越来越激烈。香港《南华早报》文章认为,世界头号和第二大经济体正为制定贸易规则展开角力,这是一场权力斗争。两国为此展开“全球规范权”的较量。
3,中美两国战略博弈加剧
基辛格在《世界秩序》书中説,“21世纪的主要竞争者是美国和中国”。近年来中国成了唯一有潜在可能性取代美国的国家。中国是美国的“心腹之患”。 美国自2000年连年出台“中国军力报告”,对中国越来越恐惧和担忧,感到中国威胁也越来越大。2015年发表的《国家安全战略》10次提到中国,认为美国面临的国家安全问题首先是中国。2014年底开始的美国关于中国的的大辩论,多数人主张要加强对华防范和遏制力度,重点是“抗衡中国力量的崛起”。美国学术界弥漫着一股对中美关系的悲观情绪。值得注意的是,美国政学界大佬布热津斯基,过去一向反对美国学者米尔斯海默“中美对抗冲突难以避免”的观点,而现在开始认为中美关系有可能进入“修昔底得陷阱”的危险。美国历史学家施莱辛格説,“美国需要一个敌国,给外交政策带来焦点和连续性”。 美国的一些顶级中国问题专家认为,如今中美双方在战略上相互猜疑日益加深。双方精英讨论的重心已从伙伴关系和“战略合作论”,转向“威慑论”。在中美关系中“竞争”开始占据主导地位,且不断扩大,合作的一面却被逐渐大幅度压缩。 有国内学者撰文称,中美关系规律开始变化。由于中美力量对比、彼此战略态势、双方战略基础和战略环境等方面发生了变化,中美关系的性质正从量变累积到“部分质变”,英国剑桥大学学者马丁﹒雅克直截了当説,中美关系的“实质发生了变化”。眼下,中美关系正变得越来越具有竞争性。中美两国虽在经济和社会方面联系紧密,但在政治上和战略上是敌对的,双方战略利益是有冲突的。中美战略竞争因素不时主导了两国关系的气氛。美国军事布局从思想观念、部署、技术研发等领域正准备对华的潜在冲突。新冷战几乎成了美国政界学界重要人物的口头禅。在可以预期的时间内,中美的战略对立还将进一步加剧。它将是一个长期的战略对峙过程。
二,中美关系进入多事之秋的“坎坷期”
1,特朗普政府是中美关系的“战略变数”
自上世纪80年代里根总统以来,除奥巴马外,美国历届总统新上任时都对中国强硬。他们竞选时打“中国牌”, 上任后采取强硬对华态度,而在一两年后则转趋务实政策。这一现象在学术界被称为“学习曲线”。这一“学习曲线”是否会在美国新政府时再现,是人们需要关注的悬念。一般认为,美国新总统会在对华政策上进行调整和修改。特朗普总统是政治“局外人”,不按常理出牌。他重视交易,以经商方式“经营美国”。美国新政府的对外政策虽没有完全成形,但美国新政府傲慢地在“一中”和南海等问题上挑战中国底线。特朗普称“ 一切都在谈判之列,包括一个中国”,“美国不一定奉行一个中国政策”。白宫发言人斯派塞説什么南海“这些岛屿在‘国际水域’而非属于中国”,这些都表明美国把台湾和南海问题当作”谈判筹码,想压中国在贸易、投资和经济等问题上让步。特朗普把中国作为重点关注的对手,比希拉里对华“更不友好”,还会给中国出难题。特朗普团队尤其安全团中有不少鹰派人物,发表过对华强硬言论。美国新总统易受他们强势保守的影响。由此看来,中美关系可能面临多方面的新变数。在“美国优先”(America First)的 思想下,特朗普反全球化的立场和优先考虑美国经贸利益,可能冲击两国经贸关系,致使经贸摩擦加剧。他宣称要增强在海外的军事部署,实施扩军计划,将加剧中美地缘政治的矛盾和冲突。美国新政府可能淡化“亚太再平衡”的痕迹或弃用其名称,但会加大军事上重返力度,继续保持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可以肯定,美国不会撤出亚太地区,美国战略重点转移亚太地区不会改变,中美博弈也不可能调和。另一方面,特朗普意识形态色彩不重,中美两国在人权等问题的矛盾可能会有所缓和。总之,特朗普政府已成为未来中美关系的“战略变数”。为此,我们要冷静观察,充分准备应对中美关系的恶化,特别是两国经贸关系的紧张。
2,两国关系仍有可能会 “合作”与“竞争”并存
中美关系的好坏不完全决于领导人的个人意向,更多取决于两国的实力变化和在全球战略大格局中不断变化的对应关系。特朗普上任后,中美关系进入多事之秋,可能将经历一段震荡期,或者如美国《华盛顿邮报》评论称,“处在深度不确定的时刻”。由于特朗对华态度强硬,美国同中国会进行从经济到军事的全方位的竞争。中美在经贸和安全两条战线上的博弈将加剧。有美国学者撰文认为,中美关系可能的三个走向,一是“碰撞走向”,两国合作基础被破坏;二是美国不再承担全球领导责任,中国有“意外收获”;三是美国新政府与奥巴马政策大同小异。其实,第三可能的走向就是,双方在相互试探底线和较量后,再次进入“合作”与“竞争”的常态。因为中美两国是“中美复合体”(China-America complex),既有竞争也有合作,既有核心利益的冲突,也有共同利益的聚集。中美两国在国际、地区和双边事务中既有接触、交往、对话和合作,又有矛盾、分歧、斗争和对抗。中美关系中的两种趋势:地缘战略对抗的因素上升;两国在双边和全球层面的合作需求也在上升。特朗普承担不起与中国关系严重恶化的风险。虽然想人为制造“不确定”,以从中渔利,但他要把美国利益最大化和重振美国经济作为其施政核心要务,离不开同中国的合作。他要美国“再次伟大”,没有相对稳定的中美关系也是很难实现的。看来,特朗普将会维持美国历届总统对华的“接触”与“遏制”两手策略。中美关系也可能经过一段“磨合期”,先抑后扬。中美关系将更加错综复杂,充满不确定性。按前美国负责亚太事务的国务卿助理坎贝尔的説法,中美关系将是“更加难以应付”。
3,中美关系还在转型之中
中美关系30多年来从不是一帆风顺,而是“斗而不破,和而不同”。基本规律是“起伏不定,螺旋上升”。进入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中美关系处于非常微妙的转变期。两国战略互动态势发生重要演变,一个新的格局正在形成之中。中美关系发展的大趋势是在“变化中求平衡,在不断讨价还价中维持动态的平衡”。 中美在斗争中合作的大框架变不了。两国既合作又竞争以及“斗而不破”状态还会延长。“紧张、摩擦、调整和缓和”始终伴随中美关系的发展。展望未来,特朗普的不确定性大,可以通过合作塑造,也可通过斗争塑造。中美关系虽时有起伏,但恢复力强。两军关系也变得更有韧性,在危机管控和建立相互信任措施方面不断取得进展。例如,近年来中美两国在南海进行激烈对抗,但美国军舰还是访问中国,中国舰艇仍然参加美国组织的环太平洋军演。
特朗普当选总统后,“习特”通话表明中美双方都重视中美关系。中国领导人表示,中美关系处于关键时刻,希望中美关系平稳过渡。香港媒体认为,特朗普重燃美国梦和中国梦可以平行不悖,相互扶持。中美关系呈现出重要性和复杂性都上升的双重特点。中美两国虽是战略对手,但不是敌对关系,也不是现实敌人。尽管中美之间对抗和矛盾难以避免,但这些不会导致直接战争。两国都力避进入新冷战。对于中美关系,我们在态度上要积极看待,战略上发展合作,尽量把合作面搞大,战术上控制危机,保持战略定力和继续高层定期对话,推进矛盾和危机的控制。